要命

要命。

回家的路上，我又想起這段新聞。一個人，一生中，有多少個廿四年？而對於一個只有十八歲的女孩來說，廿四個寒暑，就彷如一輩子那麼長的歲月。

想想，走過死蔭幽谷，每一刻、每一秒都是如何動魄驚心。想想，怎麼有人竟然可以撐得過魔鬼無日無之的煎熬。是甚麼支持著她的？如果就只憑一個信念、一個奢望，這是多麼渺茫得近乎子虛烏有。都廿四年了，怎麼還能相信有上帝的存在。而最後，如果不是大女兒走掉了，或者今生今世，就這樣含下莫大的冤屈，嚥下最後一口氣。

這是多麼可怕的事情，而人性，更可怕。我們都唸過書，受過教育，活在文明的社會裡，可怕的是，這種比洪水猛獸更令人驚慄的人性，原來確實存在。

我想起了一篇報導，忘了是俄羅斯還是烏克蘭，被外國記者揭發當地弱智孤兒院的慘況。那裡的兒童，最大的只有廿一歲，因為大部份都在十來歲時便死去。那些孤兒沒有名字，智障程度較輕的，可以四圍走動，但不懂說話，不太懂走路，甚至連如廁都不懂。智障程度較嚴重的或有自毀傾向的，就被厚厚的白布包裹著身體手腳，就像木乃伊，只露出頭部，之後被固定在嬰兒床上，就這樣渡過餘生。對，真是就這樣渡過餘生。報導還刊登了一張相，相中有個活生生的木乃伊，那是個男孩，樣子看起來就像發育中的少年，但看下半身，被纏綁在一張大概只有四尺長的嬰兒床上，看不到手看不到腳。那記者說，孤兒院的職員說他已經十五歲了，自嬰兒時代已這樣生活，我的心頓時一緊。他們的一生就被禁閉在一張四尺床裡，餓了，要哭到筋疲力盡才能吃到幾口飯，要放尿要排便，都沒能力，就唯有等職員某天好心，幫他們清理穢物。而最震撼的是，原來當中有不少是智力正常的，只因其他孤兒院沒位收留，或錯誤地，被送了過來。

天啊，我們怎能想像得到，一個人，眼睜睜地，卻連自殺的基本能力也沒有。這樣的生活，還要來幹什麼？他們的生命就只有不被尊重的生存，和沒有尊嚴的死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