關於他的一件小事 之三

跟我相識的友都知道，我並不怎麼習慣對著空氣聊天，而他不喜歡講電話的程度，比我更甚。偶然一次願意跟我隔空說閒話，都像是發生了甚麼大事般令人驚訝。

剛認識他的時候，因為工作關係情緒持續底落，於是他便刻意打來跟我說說笑話。起初我不知道他的目的，以為他也無聊著想找個人對話。有時一說便說上三數小時，直至我完成工作才掛線。那段日子他也留在公司，告訴我，他也要加工呀，也在做事呀。後來想想不知道是真是假，但我情願相信他是用心良苦的。

那時候每每磨到十點、十一點，但日子倒不怎麼難過。現在回想起來，即使有他作伴，我也回不了去那時的刻苦。幸好後來工作上了手，這個習慣也一下子戒掉了。那時我才發現原來他蠻抗拒打電話，有事也寧願打短訊。好多時接到他一大段文字時，我隨便跳過直接打給他問有甚麼事呢？他都不說，或說得很扭擰，著我看短訊然後回覆他。我沒耐性，有時來往好幾個短訊後會忍不住打給他，告訴他才這麼幾個字，不用打了好嗎？他通常都會屈服，便和我說下去。直至若干日子後，某天他忽然拿出電話，打開訊息夾給我看。他問我，記不記這段文字。好些對話我記得，但有些忘記了，於是我便像發現新大陸般搶過來每一段都打開來看。

他告訴我，他喜歡打出來，雖然慢，但每段文字都有記錄，好讓他時常打開來翻閱。於是我立即後悔了，我沒想到他會如此認真。我想了想，便著他把文字由頭到尾唸一次給我聽，我想聽。那天我們坐在公園裡秏了一個晚上，我一面聆聽他的舊心情一面取笑他，忽然覺得這樣很浪漫。

從此，我便習慣儲起短訊，珍而重之。有次我以為完了，在深夜思前想後，最後發了個短訊給他，著他把以往的紀錄全部刪除，而我也是，就把一切都清掉。他回我說好，於是我好不容易狠下心把電話的舊記憶全刪掉。第二天，他打了個電話給我，問我，重新開始好嗎？我說怎麼重新開始呢，我不懂。他在電話彼端沉默了，但我的手提卻響了訊息提示。我打開他的新短訊，看到幾個字，「今晚吃飯好嗎？」，我沒作聲，但笑了。回他訊息，「好。幾點？」就像從前一樣。

就這樣，我們都對著聽筒不說話，靜靜地重新開始。